【古代修煉故事】妙莊王之女的修煉傳奇(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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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慧網2004年10月25日】「如果三界與人的歷史上的一切都是為宇宙正法所安排的,那歷史只是為了大法在歷史過程中造就眾生與人類和人的思想方式與文化而已,從而在大法洪傳時使人的思想能理解法,懂得甚麼是法、甚麼是修煉、甚麼是救度眾生等等,及各種修煉形式。如果是這樣的話,歷史上的一切修煉與信仰那不是在為宇宙將來正法在世間奠定文化嗎?甚麼是人成神之路?天神都說我給人留了一部上天的梯子。」(摘自李洪志師父的《也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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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草履幾雙黑人爭去 聖尼一位白象馱來

話說妙善大師聽了永蓮一番勸導,即收攝心神,連連說道:「好,好,好!走,走,走!」大家匆匆前行,走不到三十步遠近,忽聞一陣勾丹磔格之聲,好似蠻人講話一般,那聲音從一座深林內送將出來。三人一聽,情知不妙,舉眼看時,只見有一隊夜叉野鬼從樹林中直撲過來。她們不看便也罷了,如今一見了這隊夜叉,不由得大家心驚膽戰,欲待拔腳奔逃,可又奇怪,兩條腿好似生了根一般,再也休想提得起分毫。

看看那些魔鬼,已是越來越近,永蓮在這危機之中,也顧不得甚麼,一把拖了妙善大師的手,拔步便走,跌跌爬爬,走不多遠,妙善大師已栽倒在地。於是就有一個夜叉,直撲到大師跟前,一伸手把她擒了過去。

永蓮沒法可想,只得捨了大師,一直奔了二、三里路,回頭不見有夜叉來迫.方才定了心,放緩腳步,慢慢走去,一路尋思道;「今番可是完了。大師既被夜叉劫去,老奶奶又不知下落,諒來也是難逃災障!如今只落得我一個人,獨行踽踽,如何是好?」

正在沒有主張的時候,忽後面有人喊道:「永蓮慢行,等我一下啊!」

永蓮一聽,知是保姆的聲音,索性立定了腳,回身看去,果真見保姆一顛一跛地走來。永蓮急問道:「老奶奶,你倒脫險來了,大師是怎樣了?」

保姆搖頭嘆息道:「休再提起,那群夜叉自抓得大師之後,一個個都歡呼跳躍,簇擁著她向深林而去,卻丟下我,毫不相顧。我又見你逃了,故特趕來和你做一起,且商議個救援的方法。」

永蓮道:「那一群夜叉鬼生得多麼兇惡,料想大師被他們劫去,決無好相與,我與老奶奶都是手無捉雞之力的人,又有甚麼方法可以救得她呢?」

保姆道:「話雖如此說,見死不救,到底失了出家人慈悲之旨。我想前面離塞氏堡不遠,不如且到那邊,尋找幾個善姓,一同商議援救大師的方法。其實這也是無可奈何中的辦法,聊盡人事罷了。」

二人計議定了,便取道向塞氏堡而來,不在話下。

我寫到這裏,不免將夜叉之事表明一番,以免讀者誤會。

你道那群黑鬼,果真是夜叉嗎?其實卻是山中的特種人類。這一群人尚未開化,他們仍舊過著茹毛飲血的生活:身上也不穿衣服,生著寸把長茸茸的黑毛,臉上的毛雖比較短些,但也足以掩蔽皮肉而有餘,只露出咽溜溜的兩隻眼睛和一張血盆般的大口,遠望上去,好生怕人。永蓮等不知就裏,故一見之下,只當是夜叉野鬼。

這一班未開化的毛人,向與外界隔絕。他們自在山中獵取禽獸來充飢,吃飽了不是四散閒遊,就是在林中酣臥。但山外的人,如其在山前走過,不聲不響,他們在深谷中也不會聽得,可以安然來往。若被他們知道時,便要出來和人為難。倘然是遠地方人不知厲害,誤入了他們的山谷中去,那麼你再休想生還,因為他們生性異常殘忍,會將捉到的俘虜,演出那生開活剝,開膛破肚等慘劇。故附近的居民,非必要時或可以繞道走的,總不肯輕易在金輪山下來往,就是必須由此道來往時,也都凝神靜氣,悄悄地過去,再也不敢作聲驚動他們。

今番妙善大師等必須在此經過,故劉老兒也曾叮囑過,只是並沒有說出原因來。要是早說明了,妙善大師也不至貪看山色,和永蓮高談闊論,驚動這一班毛人,惹出陷身虎口的災難了。其實這也是她命中的一重魔劫,不能免的啊!

保姆和永蓮二人,足不停步,一路往塞氏堡方面過來,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方才到得堡外。那時堡外正有一班人在那裏挑泥擔水,收拾堡牆,看見了二人,就知是外路來的,因為這裏是向來沒有僧尼羽流的,故服飾上一見便知。他們很覺詫異,都停了手中工作,圍上來向二人問詢。保姆便合十為禮,先將自己來歷詳細說了一遍,接著便把金輪山下經過,妙善大師被夜叉擒去之事,告訴了眾人。

大家一聽此語,不覺都伸出舌頭來,半晌縮不進去,同聲說道:「好險,好險!你二位不知福分有多大,才被你等脫逃到此,要不然此刻連性命都結果了哩!」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嘈雜著,早驚動了堡內一位官人,疑是這班工人有甚麼事在此爭吵,故閒閒地踱將出來,喝道:「大家不在做工,噦唣些甚麼?」

工人間言,都說:「孫大官人來了。」就中有一個工頭模樣的人,走上前去稟了一番,那位孫大官人便和顏悅色地說道:「如此就請二位進堡,到捨下坐地,再作計較.」

原來這位孫大官人,單名一個德字,是這裏的堡主,平日樂善好施,遠近很有他的名頭。現在看見了這兩個可憐的尼僧,自不免招呼她們到家款待了。

當下保姆、永蓮二人,跟了孫德進堡,一直到他家裏,分賓主坐定。永蓮心念著妙善大師,便首先開盲道:「大官人啊I我們二人雖然脫險到得此間,只是還有同伴的妙善大師,如今卻陷身在夜叉隊中,不知如何受苦。總要求大官人大發慈悲,想個方法出來,搭救於她,這場功德比了修橋補路,還要大呢!」

孫德聞言,連連搖著頭,一面將山中所遇的是野人並非夜叉的話,告訴了她們;一面又說道:「這班毛人,與外間隔絕,彼此言語不通,又沒情理可講,山谷中就是他們的世界,誰敢去撩撥他們?又有何方法,可以救得你們那位同伴呢?況且這班毛人,生性十分殘忍,凡誤走入山的人,總被他們生吞活剝,決無生還之望。就是端的有了相救的方法,此刻卻也嫌遲了,又何況無法可施呢?我看朝山的話,只好你們二位自去,那位被陷的師父,是沒有希望的了!就是二位前往,前途的危險也正多著,卻須一路仔細哩!」

保姆和永蓮一聽如此說法,不由得心上如刀鑽劍刺一般,兩股熱淚,撲簌簌直滾下來。永蓮嗚咽著說道:「大師啊!你一向心志專一,聲不能悅你的耳,嗅不能亂你的鼻,味不能擾你的口,色不能戀你的目,一切富貴榮辱不能動你的意。修到如此田地,今番不合貪看山色,招出這一場災禍,弄到功虧一簣,叫人怎不可惜?」

保姆接口道:「永蓮啊,你且休一味地埋怨她。她現在雖陷於險境,生死存亡究竟還不曾有個實在的消息。那我們對於她的希望,還不會完全斷絕。她畢竟是個志心修行的人,佛祖豈有不加保祐之理?佛法無邊,或者竟能化險為夷,也未可知.我們雖沒有救她的方法,但是三眾出來朝山,終不成就此拋撇下她,我們卻另行前去之理?就是果真她已不幸被毛人所害,我們就不該獨生,死也死到一起去,才顯得我們一德一心啊,」

永蓮道;『奶奶說得是,如此我們仍回到金輪山去,入山尋訪大師的蹤跡,就被毛人生吞活剝了,也只算前生的孽障:那麼,此地非久戀之鄉,我們走吧!」

於是二人起立,合十向孫德告辭。孫德卻起立攔阻道:「陷了一個,再憑空送上兩個,此事斷斷乎使不得!」

兩下正在爭持,忽有一個打雜模樣的人急急忙忙奔入院來,口中喊道:「大官人,堡外又有一個尼僧,騎著白象遠遠而來。大家疑心就是那位失陷在金輪山的師父,故特來報知。」

永蓮插嘴道:「不對,不對,我們的妙善大師是徒步而行的,卻沒有坐騎,定是另一位師父。」

孫德含笑道:「凡事眼見為真,此刻背地懸猜,如何算得?既然那邊有人來,我們不妨一向出堡去看看,驗個是非。就算來者不是你們的大師,既屬尼僧,也當有同門之誼,大可見見啊!」二人很以為然,便一同出了孫家,直到堡外,舉眼向金輪山那條路上望去,只見二里外,果然一隻白象迎面緩緩走來,像背之上,端坐著一位尼僧。此時距離雖遠,在陌生人固然看不出面目,但在保姆和永蓮目光中看去,卻是清清楚楚,那端坐在像背上的,不是妙善大師還是誰呢?

這一來把二人樂得甚麼似的,尤其是永蓮,更手舞足蹈,牽著保姆的衣袖說道:「老奶奶,你瞧,那像背上馱的,不是我們的大師嗎?她不但沒有遭殃,連帶得到一隻坐騎,這才是因禍得福呢!往後去有了代步,路上要順利得多哩!」

孫德和眾人聽了此話,也都嘖嘖稱奇!永蓮兩隻腳哪裏還忍耐得住?連竄帶跑地迎上前去。不多片刻,妙善大師已到得堡前下了像背,與大家合十為禮。孫德便讓她們一行互眾進堡,可煞作怪,那只白象也跟著同走,好像養熟的一般。

眾人直到孫德家中,重新敘禮坐定,孫德道:「恭賀大師得慶生還!這座金輪山,向為毛人盤據,凡誤入其中的人,從來沒有生還的。今天大師算來還是第一人哩!畢竟佛法無邊,才會有此靈感,敢請大師將脫險的情形說來與我等知道,也好為世俗勸導,宣揚佛法!」

妙善大師謝了招待的盛意,然後將被擒入山以及脫險情形,詳詳細細說將出來,聽得大家忽驚忽喜!

你道妙善大師如何能夠這般安安穩穩地出來呢?原來,她在遇見毛人的時候,那衣帽包囊正輪著她挑在肩頭,她因為這裏邊都是隨身應用的物件,不肯輕易放棄,故那班毛人將她扛頭拽腳,擒捉入山,她仍是兩手抓定,竟將其帶了進去。

毛人將她拖到一個所在,只見一個極大的山洞,洞前有一片廣場,廣場的四周都是叢莽深林,望上去黑黝黝的,異常可怕。毛人就將她放在廣場的中間,席地而坐。他們口中各發出噓噓之聲,不多片刻,就有許多同樣的毛人應聲而至,男男女女不下二百來人。男女的分別,只在裝飾的銅環上,男子穿著鼻子,女子穿著耳朵。大家除一片獸皮遮蔽著下體外,其餘完全赤裸著,就是兩隻腳,在亂石上走也不穿鞋襪。

許多毛人將妙善大師團團圍住,由那為首擒捉的人,向眾咿咿呀呀地說了半晌,好似自誇勝利似的。大家聽了他的話,都歡呼跳躍,捉對兒跳起舞來,表示他們的快樂。看他們越跳越起勁,足足跳了一個時辰,方才覺得疲倦,打圈兒圍坐著休息。他們千百道可怖的眼光都集中到妙善大師身上。妙善大師自知今天身入虎穴龍潭,絕少生機,她拚了一死,倒也不覺得懼怕,只是凝神一志地坐著,看他們使出甚麼手段來對付自己。

當下見許多毛人都咿咿呀呀談論,像商議處置辦法似的。

不多一會,就中有一個毛人,忽然看見了妙善大師足上所穿的麻草鞋,一面指給眾人瞧著,一面又不知說些甚麼。妙善大師會意,便將草鞋解下,那毛人便上前劈手奪去,拿在手中看了又看。隔了一會,又蹲下身去,拿來穿在腳上,扣緊之後站起來,試行幾步,覺得適意,便翹起拇指在眾人面前讚揚幾句。其餘的毛人,各各欣羨,都托開了手向妙善大師討取。

大師一想,他們倒喜歡此物,好得我現成帶著百來雙在此,拿來送給他們,博得歡心,或許可以不加殺害,那時就可乘機脫身了。

打定主意,便將藏草鞋的那一個包囊打開,露出一雙雙嶄新的麻草鞋來。許多毛人一見之下,歡呼了一聲,一擁上前,七手八腳地一陣亂搶,早不把妙善大師放在心上。

妙善大師見毛人專心廝打,不注意自己,暗想:「機會來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也顧不得赤著雙足,站起來一閃身便向叢莽之中奔去。幸而沒人看見,她一口氣奔了一里多路,兩腳被荊棘所傷,血流如注,疼得難熬,大有行走不得之勢,卻又不知何處是出山之路,心中好生著急。

正在彷徨歧路,進退維谷之際,只見前邊有一頭白象緩緩而來。妙善大師暗暗說聲:「罷,今番可真休矣!剛脫了毛人之厄,卻又逢到白象之災,還想留得性命嗎?」

她正急得走投無路,那白象卻已到跟前,撩著鼻子,扇著耳朵,用頭在她身上摩著,很是親善,卻並沒有傷害之意,妙善大師見了如此情形,方才放了心,暗想:「這白象遮莫是佛祖特派來救我的?」於是便用手去摸著白象的頭額道:「白象啊,你可是前來救我出險的嗎?如其是的,請你把鼻子撩三撩;要不然,我這身體與其被夜叉果腹,倒不如讓你吃食,就請動嘴。」

說起像這件東西,在野獸中,心地的確好算得慈善,而且通得靈心。往往有小孩子等被別的野獸所窘,它要是看見了,總肯冒死去救,從來不作興看冷眼的,這也是它生就的天性。

當下那頭白象,聽了妙善大師一番說話之後,好似理會得她的意思,果真將一條長鼻子高高地撩了三撩,大耳朵「啪啪」地搧了兩扇,俯首來就妙善大師。

這一來把個妙善大師喜得如獲至寶,連稱:「善哉,善哉!你如救得我出險,將來朝了須彌山,得成正果,定當度你入佛門,超脫畜牲孽道哩!」

第十三回 妙善師赤足趕行程 加拉族遊牧居沙漠

話說妙善大師正和那白象說話,不料那時毛人已發現她脫逃了,跟蹤尋來,後面喧聲大作:妙善大師聽得,道聲:「不好!白象呀,那邊夜叉又追來了,如何是好?你端的有心相救時,便請早些領我出險。」

那白象聞言,便略不遲疑地伸過三尺來長的大鼻,「嗖」地就是一卷,把妙善大師攔腰捲住,輕輕一提,提在乎空,發開四足,一直向前途飛跑而去,其速無比,真如騰雲駕霧一般,不消片刻已出了金輪山口。又走了三、五里,不見毛人追來,方才停下步子,輕輕地將妙善大師放下。

大師微微地喘過一口氣,彈了彈衣上塵沙,撫摩著像額道:「白象呀,今番多虧了你,才救得貧尼一命,如今貧尼可以自投塞氏堡,訪問失散的兩個同伴了。你可回山好好休養,多積幾柱功德,待我朝山證果之後,定來度你,決不食言就是了。」

不料那白象聞言,非但不走,索性伏在地上,動也不動。妙善暗想,這像兒不肯回山,難道想跟我朝須彌山去嗎?便又問道:「白象呀,你既不願回轉金輪山,想是要隨我往朝須彌,你如有此意思的話,就把頭點三點。」

果然那白象將頭點了三點,接著把鼻子向自己背上指點著,好似叫大師乘坐的一般:妙善大師十分喜悅道:「善哉,善哉!看不出你倒是與佛法有緣的,但是為我坐騎,得累你負重跋涉千里了!」

說罷便爬上像背,跌坐其上,白象就站起身來,緩緩地向塞氏堡而去。

大師正想到了那邊,再訪問保姆和永蓮的蹤跡。她對於兩個同伴,雖然散失,可是並不疑心她們被毛人所害。因為她想二人如其也被毛人擒去,在山中時一定會得看見,如今山中既沒有看見,一定逃往塞氏堡。故她打定主意到堡中去探訪,不料到得將近,永蓮已迎將上來了。

當下孫德等聞了妙善大師一番說話,齊聲說道:「這是佛法無邊,才有如此巧事,那白象一定是佛祖差遣的,自屬無疑。

只不知大師又何來那許多麻草鞋?」

永蓮接口道:「若要問起這麻草鞋的來歷,哼,苦哩,苦哩!」於是又將往日宮中之事,仔細訴說了一番。

孫德肅然起敬道相邀三位小住兩日,待其命人多做幾雙僧鞋相送,免得赤足而行。妙善大師合掌為禮道:「多謝大官人盛意,小尼只是心領,不敢拜賜,大官人不必多勞。」

孫德道;「這卻奇了,出家人本來受十方供養的,幾雙僧鞋算得甚麼?卻如何不肯受領?」

妙善大師答道:「大官人但知其一,不知其二。出家人受十方供養是不錯的,但一飲一啄,莫非前定,佛法有因緣,不敢過求。前次在宮中罰織草鞋,是種的因,今番因草鞋得以脫身,逃出虎穴龍潭,就是收的果。因果相抵,草鞋對於小尼的緣法,已經盡了,切不可再在此時另行種因了。」

第十四回 絕嶺登臨迷津悟澈 高談往事豎子弄人

妙善大師合十告辭,上了像背,保姆、永蓮分侍左右,別了眾善姓,一路向北而來。自晨至午,走了三十多里,一片黃沙漫漫的沙漠,非但不見人煙,連水草也無處可見,遠遠望去,茫無涯渙。

永蓮道:「前路茫茫,望去何止百里,只不見有甚麼可以棲身之處。我們從此刻起,走到日暮,至多不過再走五十里路,今夜如何歇宿呢?」

妙善大師道:「你且不必預作憂慮,有了前程自顧走,走得一步是一步,就算到日暮時再沒個棲身之處,即在此沙漠中權歇一宿,也無不可。此刻縱然預先憂慮,也是沒用,總不見得因了我們的憂慮,前途會幻化出棲身之所來的。」

永蓮聽了,不便再說甚麼,三個人一頭象,寂靜無聲地向前走。

一路無話,直到日落西山時分,還沒有山林村落。妙善大師坐在像背上,運用慧眼向前看去,只見數里之外,似有人畜往來,明知是一班遊牧之民,便道:「好了,好了!你等且看,前邊不是有一隊遊牧嗎?我等腳下加緊一點,趕到那邊就可以托庇了。」

保姆、永蓮二人起初因距離得太遠,看不出甚麼。又走了一程,才有些隱約,後來越走越近,那邊人畜篷帳,才歷歷在目。三人很是喜悅!待到得切近,天色已昏昏入暮了。

妙善大師跳下像背,搶上幾步,向一個酋長模樣的人合十為禮,說明來意。可巧那班人卻是興林國所屬東境部落的加拉族,他們向來居無定所,以遊牧為主,聽了妙善大師的話,知是上國修行之人,自是肅然起敬,將三人邀入帳中,席地而坐,那頭白象就伏在帳外守護。

那班加拉族人對於三眾,倒是十分恭敬,略事寒暄之後,就有人獻一瓶清水,一大盤牛肉來給三人充飢。在他們是一片好意,無奈三眾連小葷腥都不吃,何況這牛羊大葷呢?

妙善大師看見了,連稱「罪過」,向那人謝道:「貧尼自有生以來,即不吃葷腥,持了長齋。就是她們二人,自從皈依佛祖之後,也不吃葷,這些肉類,快請收過,留著自用,貧尼只叨擾一杯清水就夠了!」

那酋長道:「你們趕一天的路,想必是餓了,此間除了肉類之外又沒有別的東西可充飢,那便如何是好?」

永蓮道:「倒無妨,今天我們在塞氏堡啟行的時候,承孫大官人施給一袋饃饃,大可供幾頓果腹哩!」

妙善大師道:「是幾時給你的?怎麼我卻沒有知道?」

永蓮道:「在出堡以前,我恐怕大師知道了,又要推卻不受,故悄悄地收了,以備不時之需。不料今天就用著它了。」

妙善大師道:「你怎不早說?使我也好向孫大官人致謝。」

永蓮道:「我已替大師重言申謝過了。」一邊說,一邊從袋中取出幾個饃饃來,大家分吃,又喝了些水潤喉。其時帳中昏黑,又沒有燈火,只有那蒙著沙的沉沉月色,從罅隙中透入,有些微的光明。三眾坐禪入定,遊牧的一班人也橫七豎八地沉沉睡去,不在話下。

直到來朝,大家分道揚鑣,各奔前程。那加拉人的行蹤,我且不去管,這邊妙善大師等三眾,一路往北而來,曉行夜宿,一連數日,倒也平安無事。

一天她三人自此一路上曉行夜宿,非止一日,遠遠已望見了須彌山頂。大家的希望,漸漸地接近了,勇氣也越發增加,行程也越發迅速。平常每日走五十里的,現在竟能走到七十里還不覺疲倦。

行行重行行,已到得須彌山下。可是這座須彌山,非但高峻接天,並且又十分廣袤,大小山峰共有七十二座,峰峰連接,起伏不斷,宛如遊龍一般。妙善大師一行三眾,雖然到了山下,卻不知哪一座是雪蓮峰。若要遍朝列峰,未免太無意識,一旦不遇雪蓮時,仍舊不會知道此峰的著落,徒然多此一行。那山峰左近數十里之間,又沒有村落居民可以探問。這一來可把她難住,躊躇委決示下。

商量了一下,永蓮忽發奇想地說道,「這座雪蓮峰,既然是須彌山的著名主峰,一定是又高又大,比眾不同。我們且不必管它是否,只揀高大的山峰往朝。就算走錯了,萬一精誠所至,那雪蓮受了感應,也自會出現引導我們的。」

大家在沒有辦法之中,也只得依她的主意。於是,把群峰的高低大小,逐一比並,只有居中偏左的第三峰最為高大,就認做目標,一同向那座山峰前行。到得山麓,又好容易尋覓了一條上山的小徑,永蓮便驅著白象,想徑從此上去。

不料,那一向馴善的白象,今天卻發起性來,犟住了一定不肯走。永蓮見驅趕不動,便道:「這倒奇了,白象難道今天沒有吃飽,故不肯向前?」

於是就在布袋中掏出一個化來的饃饃,去餵給它吃。白象卻又不要吃,依舊站著,一動也不動。把個永蓮恨得牙癢癢的,罵道:「孽畜,如此怪張怪致的,敢是討打?再不走時,賞你一頓精拳頭受用。」

那白象一聽了此話,便側轉頭向她望了一望,呼呼地透過一口長氣,好像在那裏對永蓮說:「那裏邊氣味不對,一定有怪物藏著,危險得很,進去不得!」

永蓮雖然號稱聰明,但終究猜不透像的意思,只管頓足怒罵。妙善大師見了如此情形,便下像背,撫著象鼻道:「白象呀,你是通靈的了。你自從金輪山中救了我的性命,隨我朝山,一路上也吃了不少辛苦,到此為山九仞之時,難道卻發起野性來嗎?」

那白象聞說,連連把頭搖了幾下,表示不對。

妙善大師又道:「既然如此,那麼你不肯前行之故,大約因為這座山不是雪蓮峰吧?」

白象又搖搖頭,可憐它喉間生著三寸橫骨,不能將不肯走的原因,明白告訴出來,只是搖頭,把個妙善大師弄得莫名其妙。

做書的在這裏,倒不能不替它表明一下。這座山峰到底是不是雪蓮峰?那白象到底是個畜牲,叫它怎生會知道?它所以不肯入山的緣故,只因聞得一股腥羶之氣,異常觸鼻,知道這山中一定有怪異的東西,而且那東西又是它生平最怕的長蛇。因為是對頭,它的辨別格外真切。

論像這件東西在野獸中,性情雖極馴良,但生得皮粗肉厚,力大無窮,自衛的能力極為充足,就是虎豹它也不怕。所怕的只有兩樣東西:一樣是老鼠,會從它鼻孔中鑽進去吃它腦子;一樣就是長蛇,會纏繞它不得脫身,到死方休。故像對這兩件東西的氣味,有特別的感覺,一聞便知。

那麼,這種腥羶之氣,白象已經聞得,妙善大師等三眾卻又如何一點都沒有聞到呢?這因為獸類的嗅覺,比了人來得靈敏,故三人還沒有得知。

當下妙善大師又諄諄地向白象勸告,叫它不要有始無終,功虧一簣是十分可惜的事,得成正果與否,也只在此一念。

白象似乎領會她的意思,才點了點頭,好似在那裏說,「我不走並不是偷懶,只為前途危險,生怕於你不利。既然主人一定要去,我也顧不得許多了。」

妙善大師看見它點頭肯走,甚是喜悅,重又上了像背,白象果然緩緩地依山徑而行。

走了五、七里,清風過處,三眾也聞得風中夾雜一股腥穢之氣,十分刺鼻,聞了令人作惡。妙善大師覺得奇怪,便招呼永蓮等停了步,自己跳下像背,來看白象時,忽然乎空「呼呼」地起了一陣怪風,刮得林木震撼,沙石齊飛,連眼也睜不開來。風過之處,腥穢難當。

妙善大師迎風看去,只見前邊樹林裏遊出一條大蟒蛇來。妙善叫聲:「不好!大蛇來了。我們快些避讓!」那時保姆和永蓮也都看見了,三人口中亂叫,一同飛步向斜刺裏小路上逃去。

妙善大師等三人逃了一程,不見動靜,回身看時,卻遠遠望見那條蟒蛇將白象拖去了,都說:「可憐,可憐!此像護送我們到此,不料卻傷在那孽障手裏,真是可惜!」

一路又遇其它險阻,不再細表。

這日清晨,三人重又上路,一連走了足足三天,才算走到半山。一過山腰,景物卻大大的不同了。在山麓一路地上來,雖覺得山中的氣候,比了平地寒冷,但還不至於手僵足凍。此刻過了山腰,卻一步冷似一步。山頂上的雪被風刮得飛下來時,撲到面上卻好像刀割的一般;地上有水沾濡之處,東一塊西一塊地結成堅冰,又冷又滑,行走十分不易。一路上除了耐寒的松柏之外,找不出尋常的樹木,欲尋些果子來充飢,也兀自無從尋得。

永蓮看了這番情形,暗暗叫苦,腹中又飢,身上又冷,如此一路地冷下去,豈不把渾身的血都凍得凝結起來,那便如何是好?就連保姆見了這種情形,也覺得有些皺眉蹙額,獨有妙善大師一本誠心地只顧走,有如木石一般,縱然赤著腳,也毫無所苦。

走了大半天,才看見兩棵栗子樹,上邊長著不少毛團。永蓮便去敲了幾個下來,用腳踏開了大家分食,居然吃飽了肚子。說也奇怪,肚子一吃飽,身上的寒冷就覺減了不少,精神也振奮得多了。於是又走了一程,天色昏黑,又覓了個石洞歇夜。

這一晚上,寒氣襲人,永蓮實在熬不得,不住地喊冷。保姆也說道:「端的寒風刺骨,令人難耐,最好弄些樹枝,敲個火燃燒起來,大家烤烤才好哩!」

妙善大師道:「你等休憑地擾攘,深夜山中何從得火?就算敲石燃得火,火光照處,難免不驚動山中的野獸,倘然望火而來,豈不是又自惹災禍?故千萬也使不得。並且我們欲求成道,必須精誠專一。神魂完聚,身體上越受到痛苦,神魂也就越發堅強,多受一番痛苦,即多增堅強的力量。待受過千劫百難之後,神魂即萬分地堅強完聚,永遠不會分散,那才可以成道。成道之後,拋撇了身體,這神魂即另成一我,大千世界,環行無礙,具大神通,無所不可。我等三人,既想得成正果,一切寒冷飢餓之苦,原是應當受的。若連這些兒也受不了,哪裏還有證果的希望呢?我等已經歷過了不少辛苦,如造塔般,只欠一個頂丁,你難道肯前功盡棄嗎?」

這一席話,說得保姆和永蓮都覺得心地光明,寒冷也就減了不少,打坐入定,過了一宿,次日仍舊前行,如此又走了三日。

那天正走之際,忽然看見一座石牌坊,橫額上刻著「勝境」兩個大字。

妙善大師道:「好了,好了!有到這一座牌坊,一定有修真之土或廟宇了。」

於是三人又三步一拜地進了牌坊,又約摸走了一里光景,只見懸崖之上有一個很大的石室,石室裏面卻趺坐一位長眉老者,慈眉善目,寶相莊嚴。

妙善大師向二人道:「遮莫是佛祖顯化,即不然獨自個在此修行,也一定是位有道高人。我們正該叩求他指示迷津呢!」

二人也同聲稱是,於是三眾直到石室裏,拜倒座下。妙善大師口稱;「活佛在上,弟子妙善等一行三人,從興林國來此朝山,拜求仙蹤聖跡,指渡迷津。一直到得此地,方得遇活佛,緣法湊巧,還望活佛大發慈悲,指示迷途,使得歸正道,那就受賜不盡了.」

長眉老者聽了這番話,方才睜開眼睛,向三人看了一看道,「善哉,善哉!難得你們三眾不辭跋涉之苦,老遠地來到此地,總算有緣。只是我須問你,你既然拋撇了一切尊榮,皈依佛教,一志修行,可知佛家清修的本旨為的甚麼?修成正果之後,你的願心又是如何?你且一一說來。」

妙善大師道:「啟稟活佛,佛家清修的本旨,原只是為人在世,並沒有一點自利之心。故佛祖身經百劫,為的也是替世人消除災障。至於弟子的願心,那麼將來萬一能夠脫卻凡胎時,誓必走盡十方三界,救度一切苦厄,使世人都歸正覺。未識弟子此志,尚合佛家宗旨否?」

長眉老者頻頻點首道:「畢竟有些來歷。可是你該知道,凡修真之人,成道有一定的地方,這也跳不出一個緣字的。你等今番雖然歷盡艱苦,跋涉到此,但據我看來,證道之所,卻並不在此。」

妙善大師再拜道:「既蒙活佛指迷,實為萬幸,但弟子等所以來朝須彌,也有個原因。只為當年在興林國時,有個多寶山修士樓那富律,曾經有過『欲成正果,必須求得此間的白蓮,方可證道』的話,故特地來朝。」

長眉老者點頭微笑道:「原來是他在那裏弄這玄虛。但他不如此說,你們也不會到此地來,一路上的魔劫也不會歷盡,不歷盡這些魔劫,就不得證道,這也是一定不易的。」

妙善大師道:「大約那樓那富律特地指點弟子等到此拜見活佛,指點正覺的吧!」

長眉老者道:「總而言之,緣法所在,要逃也逃不掉的。如今索性待我來說與你聽吧!你前身本是慈航,只是立意要救度世間苦厄,故轉劫入世,投到興林國,才有此根氣,如今塵劫將滿,不久證道。此間白蓮,原是有的,現在卻已有人替你移到南海普陀落迦山做了蓮台,備你後日受用。那邊紫竹林才是你的淨土,此間卻沒有你的緣份。至於蛻化的地方,卻還在於興林國中耶摩山金光明寺。這因為要借你的蛻化,使一班愚民知所感動,大家好一齊歸化佛門,免受一切苦厄。至於她們二人,因緣還沒有到,還得苦修幾時,但終究也得證果菩提的。」

妙善大師道:「承蒙指點,感激不盡。敢請示活佛法號,以便供養瞻禮。」

長眉老者道:「這倒不必,好得將來你自會知道。只我還有一件寶物送你。」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白玉淨瓶,遞與妙善大師道;「此瓶你可帶回去好好供著,但見瓶中有水,水中長出柳枝,那就是你成道之日。切記,切記!此地不可久留,如今你等可以去了。」

妙善大師接了那羊脂白玉的淨瓶,再拜辭謝,帶了二人仍依舊路出了「勝境」牌坊,一直下山。一路曉行夜歇,在山中固然沒有甚麼意外的枝節發生。

出得谷口,妙善大師向二人道:「今番休再走岔了路,免得又惹魔障。」於是定了定神,辨明了方向,一直向西進發。

路上並無書說,有話即長,無話即短,行行重行行,那一日已到興林國耶摩山下。

那些居民,一見大師等朝山回來,大家扶老攜幼地前來迎接,歡聲雷動。早有人報入金光明寺中,那班大小尼僧,都披了袈裟,撞鐘擊鼓,排著班直到山麓,把大師簇擁著迎入寺中去了。

妙善大師到得禪堂坐定,眾尼過來參見慰問已畢,妙善大師不免將路上之事,從頭至尾向大眾宣說一番,聽得大家眉飛色舞,不住口地宣誦佛號。妙善大師親自取出那羊脂白玉的淨瓶,安放在佛前供桌上。眾尼知道是件寶物,只等瓶中有水,生柳枝出來,早讓大師成佛。

事有湊巧,在大師講說的時候,原有不少閒人在聽。閒人裏邊,老少都有,中間有一個童子,名喚沈英,他生來很是聰明,只是一味地頑皮好弄,一天到晚地和人家開玩笑,老成些的人,常常會憑空上他的鬼當。

他聽大師講得津津有味,就恨不得也趕去玩上一趟。後來聽到那白玉淨瓶自會有水,自會長出柳枝來,他就有些不信,暗想:「空空一個瓶兒,若沒人去灌它和將柳枝插進去,是決不會自生自長的。」他於是靈機一動,又想鬧頑皮故態,來與妙善大師打趣一場。但當時殿上人多,不便下手,故躓將出去。

可是他既存了這一個念頭,如何肯就此放手呢?至於在別人卻也並不知道他的念頭,不過禪堂之上,終日不斷人跡,夜間又關門閉戶,外人如何能夠入內?故沈英雖然想了種種方法,終未能如願。

光陰荏苒,轉眼已是數月。這一天,沈英忽想出一個毒計來。他預先預備下了一罐清水,一枝楊柳,去藏在隱僻之所,然後獨自潛往柴房,敲石取火,就柴草上點著。無情的烈燄,熊熊地燃燒起來,合寺尼僧,聞得柴房裏失火,都嚇得手忙腳亂,一齊奔往後邊,忙著汲水救火。前面禪堂中,連人影也沒有一個。沈英便乘此機會,拿了預備下的東西,躓到禪堂,一聳身跳上供桌,將罐中的水傾入淨瓶,柳枝也插得端端整整,又拭淨了供桌上的足印,然後匆匆地退了出來.

那時,山下居民也都聞警趕來,幫同灌救,來來往往,情形很是雜亂,誰也不會留心沈英的行動,更不會想到這把無情火卻是這小子使的促狹。見他提著一個瓦罐,還只當他是來幫同救火的呢!

可是那沈英卻自肚裏尋思道:「如今白玉瓶中的水也灌了,柳枝也插了,照大師說,一見如此,就是坐化成佛的日子。

如今我弄個假,待她明天如不坐化成佛時,便可和她大大地開一場玩笑,那時看她還有何說?」

再說當下幸而發覺得早,救的人又多,一會便將火撲滅,未成巨災。忙碌一場,已是黃昏時候,大家吃過了飯,收拾停妥,各自回禪房去各做清課。匆忙之間,卻沒有誰顧念到供桌上的羊脂白玉淨瓶,故沈英雖忙了一場,當日卻並沒有發現。

一宿無話,直抵來朝,大家起身,自有值日的尼僧到各處去洒掃揩拭。值大殿的性空,剛揩到供桌,即發現淨瓶中的柳枝,湊上前去一看,果真一瓶滿滿清水。她喜出望外,放了手中抹布,一路奔出殿來。恰好永蓮採了一束鮮花來上供,兩人撞個滿懷。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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