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我見父親坐在那抱著茶杯發愣,就安慰他說,「爸,您為社會的付出,歷史是有記錄的。 辛辛苦苦幾十年,好比社會是座大樓,您已經在這大樓裏蓋上了您的那幾匹磚,該讓您的兒女們壘上面那些磚了。人生就是接力棒,一代傳一代。自然規律,順之則昌,明智的人是順天意而行的。恰當的選擇好自己的位置,名正才言順嘛。爸您可做的事太多了。您幫我看看孩子,幫媽做些家務,學點菜譜,有時間買個二胡笛子玩玩,陪媽回老家走走,去親家母家看看,或去朋友同事家串串門,您別在家呆著,憋出病來。」
父親聽後,苦笑了一下,那種無奈讓我都感到悲傷。
我接著開導他說,老一輩的中國人都認為,人活著就是為了對社會做貢獻,退休了,無法再貢獻自己了,好像自己就是社會中多餘的人了。其實這是文革給人留下的錯誤觀念,是社會主義把人不當成人,而當機器看造成的。人不是機器,更不是革命機器。人是有感情的,人活著不只是為了工作,工作只是人生的一小部份。人是工作單位的一員,也是家庭的一員,更是社會的一員。以前的無產階級革命觀,否定了人性,否定了人情,那是錯的。父親點點頭說,「那時叫鬥私批修,你媽生你坐月子時,我都不在家,要革命,要工作嘛」。父親回憶過去的往事,帶著淡淡的追悔。
「革命工作,除了這個,你就沒別的了。」媽媽忍不住發牢騷。望著媽媽蒼老的臉,我能體諒她為這個家的付出。屋裏屋外,家裏所有事全是媽一人承擔了。
「當年所謂的革命,現在看來全是錯的。那時也糊塗呀,報紙上說甚麼就信甚麼,有些知道是假的也不敢說,怕自己打成右派。現在想來,中國要是多幾個講真話的人,文革也搞不起來呀。」
一時全家都沒了話說。過了好一陣,爸才開口道,「說來也奇怪,現在也不愁吃不愁穿,可心裏就空蕩蕩的。以前有班上,有事忙也就不在意了,現在歇下來,回想自己一輩子,到頭來一場空,也不知為啥活著了。」父親長長地嘆了口氣,用手捶著酸疼的背。
「爸,您們原來辦公室的張阿姨怎樣了?聽說她煉法輪功,肝癌晚期都好了,一年前我在街上見她紅光滿面的,哪像退了休的人哪?」
「唉,我正在想這事呢!她煉的是成佛成仙的東西。我們這代人,小時候也相信拜神敬神的事,可文革全當牛鬼蛇神打倒了,這些年也沒工夫想這事。不知到底有沒有佛哪?」
「反正老張的變化是大家看得到的。我們單位也有不少人煉法輪功,好幾個大學生呢。這些年輕人也膽大,去北京上訪,都給關起來了,可憐呀。依我看,我倒希望這世界有神管著,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免得這些貪官污吏幹壞事,沒人管得了他們。現在搞來搞去像文革了,又成了階級鬥爭了。每個人都要表態,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也要表態。法輪功人除了上訪外,也沒幹壞事。聽說老張剛放出來,退休金也不發了。老張這人你知道,那可是個好人哪。那年我生病,她還來照顧過我們家呢」」 媽接著插話道。
「是呀,法輪功要沒有那麼好,也沒有這麼多人冒死請願,他們又不是傻子。我不相信報紙上那一套,跟文革一樣,要打倒誰,隨便亂編套謊言就夠了,那個天安門自焚,我看也是有假,警察哪有拿著滅火器巡邏的?」父親若有所思地說道。「現在問題是到底有沒有佛?」
「爸,您忘了那年我們回老家,在九華山看到那幾個和尚屍體,身體沒像毛主席那樣又浸藥水有低溫冷藏的,甚麼處理都沒有,幾百年了好像還是活人似的,您說神不神。這些年人們煉氣功,很多醫院治不好的病,氣功給治好了,要能找本法輪功的書,我也想看看。」
「對,明天去老張家看看,一則問候問候,咱可不能落井下石,人要講個良心,二來看看能不能找本書看看,我現在真想知道這人活著為了啥了。」
「姜太公八十歲才開始修道,九十幾歲就煉成了長生不老之術,爸,您要煉成了我們也沾光呀。」
「要想變神仙,哪有那麼容易的事?俗話說,神仙也是常人做,只是常人心不堅。您看那些練功人,遭多大的罪,我可不敢去。」媽媽有點猶豫。
「要得好東西,不遭罪,哪能換得來?」從父親堅定的目光中,我看到了希望,彷彿整個屋子都亮堂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