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99年7月份,就不斷有法輪功的人進京上訪。按羅幹的命令,來一個抓一個。有的甚至還沒有來,因為走漏了風聲,人還在四川或者廣州,就已經派人在北京火車站等著,一下火車就被「請」走了。小王解釋說,這就是江澤民最得意的一招 -- 「把他們消滅在萌芽狀態」,將來說不定江澤民就靠這一招成為「創造性地發展了馬列主義」的偉人啦。小秦不同意,說這一招太狠太損了,而且太露骨,毛澤東鄧小平都不說這種露骨的話。再說,還沒有萌芽,你就知道是香花還是毒草啦?不准上訪的人說話,來了就抓,就關,然後就送回去勞教,判刑,也太霸道了。小王一聽,又順著小秦說道,「是呀,我原來覺得江澤民是個知識分子。哪知道一出手就這樣兇啊。」我怕這樣說下去惹禍,趕快叫大家別談政治了。小莫不懂也不多說話,只有一句口頭禪:「管他誰對誰錯,拳頭大的是大哥。」
本來以為一抓一關加勞教,法輪功問題很快就解決了。誰知上訪的人仍然綿綿不斷。這些人好像不怕抓,也抓不完。有些人已經來了幾次、抓了幾次了。後來連我們這個偏遠的小派出所也忙乎起來了,不斷地有人被抓進來,審問後送回原地。等到江澤民發了話要「往死裏打」以後,送回去的就沒幾個能走的,有些我看抬回去也活不了多久。每次抓到人,照例是小莫出手,小王出口,小秦拿個本子作記錄。我膽小,不會打人也不會罵人,只好團團轉張羅張羅雜事,表面上挺積極的,實際上想避免正面衝突。
隨著抓的人越來越多,小莫打人也越來越狠,真是把看家本領都使出來了。有時把對方直打到鼻血長流,口吐鮮血,一身青紫,還不肯罷手。有的婦女體弱,三兩下就被打在地上起不來了。他說這是「實戰練習的好機會」。每當這時我就想,幸好當初那個老頭有眼力,儘早將小莫逐出師門,讓他沒能學到更多更厲害的招術,要不早就打出人命來了。記得小秦剛來時,小莫就對她伸手動腳地不禮貌。被小秦罵了幾次,後來倒也沒有再犯過。現在一抓到年輕婦女,小莫就踴躍上前去「搜身」。直到對方罵他「流氓」時,他便使出渾身解數「往死裏打」。有的婦女沒有罵「流氓」,皮肉之苦少吃了一點,但哭得比那些打壞了的婦女還傷心。我明白,如果所裏沒有別的人時他會對那些婦女幹出甚麼事來。
自從傳出江澤民的指示「打死了白死,算自殺」以後,聽說城裏那些幹警已經完全沒有章法了。打死人都不追究,還有甚麼事不能幹?小莫雖然是個大草包,但這麼明白的道理也不會想不清的。小王沒力氣打人,就發揮他的口才破口大罵。越罵花樣越多,平時從沒聽他說過的髒話,濫話都罵出來了。雖然我也覺得對這些人狂打濫罵地不應該,他們畢竟不是犯人,只是上訪告狀;但心裏有時也挺反感他們,因為他們這樣無休無止地上訪,就讓我們這些人一直緊張下去,輕鬆不了。有時節假日也弄去值班,不能和家人團聚,想起來就氣。
但禁法輪功已經快兩年了,法輪功不但沒被根除,至少在國外的聲勢反而有增無減。原來不太知名的法輪功網站,如明慧網,正見網等,早已是人人皆知的了。聽說江澤民也挺懂英特網這類玩意兒的。他把國安部的人叫去大罵了一通,說他們連英特網都不會;接著就指示要加強英特網的管理和網上監視。現在可好啦,連我們這裏也搬來一台計算機,讓小秦一有空就上網盯著明慧網的動向,特殊情報及時彙報。從那以後不久,小秦反而不太說法輪功的事了。問到她法輪功在幹啥,她總說,洛杉磯又開會啦,加拿大又遊行啦,華盛頓還有甚麼蠟燭守夜啦,好像對國外的事挺有興趣的,但從沒有發現甚麼可以利用的情報之類。
我開始納悶,想不通。這些法輪功的人幹嘛總來上訪呀?上訪告狀不就等於告江澤民嗎?是他下令抓人,打人,關人,判刑的。你明知告不准,還堅持要來,不是太傻了嗎?但你說那些農民老太太,小孩子不明白,可有許多是年輕人,還有高級知識份子呀!還有一些乾脆就是黨內的幹部,甚至老革命,他們能這樣不懂事嗎?他們搞政治、幹革命的時候,我們這些小年輕連原子分子都還不是呢!
他們口口聲聲說《轉法輪》是寶書,拯救了他們的生命,拯救了他們的心。有許多人被抓被打時根本不在乎,可要收他的書時,就死也不幹,好像比要他的命還難受。我開始對這本書產生好奇。有時沒人的時候便把收繳來的《轉法輪》隨手翻一翻,偷偷看幾頁,一有人來便趕快放下。第一次拿起這本書時有點失望。原來他們說的寶書就是這個呀!印刷,裝訂,封面設計都太平常了。但回頭又想,這樣的書他們還當寶貝,一定有些特別的東西在裏面吧,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偷看下去。記得第一次翻到的地方是說,在高級生命看來,人活著不是為了當人,而是為了返本歸真,要返回去。還說人是從很高的地方一點一點掉下來的。我當時就楞住了。我可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呀!不是沒有想過,而是壓根兒就沒有聽說過還有這個問題存在。但高級生命啥樣子,怎麼返回去,當時有人來了沒來得及看。後來知道了,返回去就要修心性;修心性就是首先要作一個好人,甚至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難怪這些人被抓後,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原來是從這裏來的。更奇的是說,人都有兩種物質叫做德和業力,一白一黑,它們決定了人在世間的物質享受和身體狀況,任何病都是業力幹出來的。看到這裏,真是慶幸自己不會打人也不會罵人,不然又要丟多少德呀。有些東西我一看就覺得說得真對,沒有更對的啦。有些雖然半信半疑,但凡是叫人作好人的話,我看都沒問題;因為我媽沒受過甚麼教育,從我懂事起,到她不久前病死,她對我的全部教育就只「做好人」這仨字。 這樣偷著讀,心裏憋得慌。有一天我終於大著膽子,乘人不備的時候,把一本收繳的《轉法輪》藏入手提袋裏拿回去了。回到家裏一身都是冷汗。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