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年,所有穿的衣服實在破爛不堪了,姑母因賣田而送給我的那件皮襖也和死屍皮一樣了。我想把這幾件東西縫起來做一個座墊。但是又一想,人命無常,也許我今天晚上就會死,還是多修一點定吧。就把那件爛皮衣墊在我身底下,下身隨便用一些甚麼東西遮住;那個破糌巴口袋的一塊皮就披在上面,一塊爛布就鋪在身上必要的地方。可是那塊布實在太破太舊了,沒有法子用。我想把它縫一縫,但是又沒有針線。最後我只得用毛草作了一根繩子,把這三樣東西紮起來,捆在上身和腰間,下身也稍微遮蓋著一點。就這樣將就地過下去。晚上把皮衣和爛墊子又用來應付過夜,依然每日靜坐思維。這樣又過了一年。
「一天,忽然聽見人聲嘈雜,有許多人跑到洞前來了。他們向洞內一望,看見一堆綠茸茸的人形,嚇得大叫道:「有鬼!有鬼!」說完飛也似的掉頭就跑。後來的人不信說:「青天白日之下怎會有鬼?你們看清楚了沒有啊?讓我們再來看看。」他們走近一看,也怕起來了。我就對他們說:「我不是鬼,我是在這個洞裏修定的行者啊!」就詳詳細細地把自己的來由告訴給他們聽。
「起初他們不相信,等到在洞內仔細看過一遍,發覺甚麼都沒有,只有一些蕁麻,他們才相信。於是就給了我很多糌巴和肉,並且對我說:「像你這樣的修行人,我們實在敬佩,請你超度我們所殺的動物,淨除我們的罪業啊!」隨即虔誠禮拜而去。
「我這麼多年以來,這是第一次得著人做的食物,心裏極為高興,就把肉煮來吃了。立刻身體覺得非常安適,健康也改進了,智慧也敏銳了,道行上生起了又深又廣的證解,與以前不同的空樂也產生了。我心中想:供養大量財寶與世間上養尊處優的法師,遠不如供養真正修行人一碗飯的功德來得大啊!世人錦上添花的多,雪裏送炭的少,真是可嘆!
「我很節省的吃糌巴和肉,過了一些時,未吃完的肉上生滿了蟲;我想把蟲弄掉再吃。但仔細一想,這又是違背菩薩行的,把蟲在吃的東西搶來吃是不應該的,所以仍舊只好吃蕁麻了。
「有一夜,一個小偷想得著我的糧食和財物,偷偷地跑進洞來到處摸索。我不禁哈哈大笑起來,我說:「餵!朋友!我連白天都找不到,你晚上還想找得著甚麼東西嗎?」他想了一想也跟著大笑起來。過了一會,很不好意思地悄然溜走了。
「又過了一年,我的家鄉嘉俄澤的獵人們,甚麼野物都沒有打著,跑到我的洞前來了。見我綠茸茸地縮成一堆,披著三塊布,形如骷髏地坐在那裏,便嚇得戰戰兢兢的拉開弓向著我,顫聲問道:「你是人嗎?還是鬼?是獸嗎?還是影子?從任何方面看來都像是一個鬼啊!」
「我咳嗽了一聲說:「我是個人!不是鬼!」
這些人裏面因為聽見我的聲音,有個認識我的就說:「你不是聞喜嗎?」
「「是的,我就是聞喜!」
「「啊!那麼今天請你給我們點東西吃,我們打了一天獵,甚麼都沒有打著。請你借點東西我們吃,以後我們多多的還你。」
「我說:「可惜我沒有甚麼東西可以給你們吃的。」
「「哦!不要緊,就把你吃的東西給我們吃好了!」
「「我這裏只有野蕁麻!你們燒火去煮蕁麻吃罷!」
「聽了我的話,他們就生起火來煮蕁麻。他們說:「我們需要一點酥油放在裏面一齊煮。」
「「有酥油就好啦!我不用酥油已有好幾年了,蕁麻裏面有酥油的!」
「「那麼請你給我們一點調味的東西好嗎?」
「「我沒有調味的東西也已經好幾年了,這蕁麻裏面有調味的香料。
「那些獵人說:「那麼,無論如何鹽總要給我們一點吧!」
「我說:「有了鹽還說甚麼,我沒有鹽也已經過了好幾年了,蕁麻裏面有鹽!」
「獵人們說:「你的衣食真不成話,哪裏像是人的生活啊!你就是替人家當佣人作工,也至少能吃得飽穿得暖。唉!唉!世界上再也找不出一個比你更悲慘更可憐的人了。」
「我說:「請你們不要這樣說吧!我是人群中最殊勝難得的人。我遇見大譯師馬爾巴,得了即身成佛的口訣,住在寂靜無人的山中,放棄今生的想念,修行禪定,成就三昧,名、聞、恭敬、衣、食、財、利,無一樣能動我的心。因此我已經降伏了一切世間的煩惱。世上再沒有比我更稱得上男子漢大丈夫的人了。各位雖然生長在佛法鼎盛的國土中,但不用說修行了,就連聞法的心思都沒有;你們這一輩子,忙於犯罪作惡,入地獄惟恐不深,時間惟恐不長。像你們這樣才真是世界上最悲慘,最可憐的人哩!我心裏是經常安穩快樂的。現在讓我來唱一個修行快樂歌給你們聽。」
「他們都好奇的,很有興味的靜靜聽我唱:
敬禮大恩馬爾巴師,願棄此生求加持;護馬白崖窟頂裏,有我密勒瑜珈士。為求無上菩提道,不顧衣食捨此生;下有薄小坐墊樂,上有八波棉衣樂(註﹕八波是地名,在今尼泊爾地區)修帶緊身安穩樂,飢寒平等幻身樂;妄念寂滅心性樂,無不安適即快樂;此亦樂時彼亦樂,我覺一切皆快樂;為告劣根無緣輩,我為自他究竟利。畢竟安樂而修行,汝等悲我實可笑;夕陽今已下西山,諸君速返自家園。我命不知何時死,無暇空作塵俗談;為證圓滿佛陀位,幸勿擾我修禪觀。
「他們聽了我的歌就說道:「你的歌喉真不錯啊!你所說的這些快樂,也許是真的。但是我們卻都辦不到。再會吧!」便都下山去了。
「我的家鄉喜俄澤的村人每年要舉行一個塑佛像的大集會。在這一年的集會中,那些獵人們都異口同聲的唱我那支修行快樂的歌。大家都稱讚這首歌真是不錯。那時琵達妹妹也跑到集會上來行乞。她聽見了這歌詞就說:「這只歌的作者,恐怕是位佛爺吧!」
「一個獵人大笑著說:「哈!哈!是佛爺還是眾生我倒不知道,可是這只歌啊!就是你那個餓得只剩一身骨頭的聞喜哥哥在餓得要死的時候唱的!」
「琵達說:「我的父親母親死得很早,親戚朋友都變成了仇敵,哥哥也不知道跑到那裏去了,剩下我這個苦命要飯的女孩子,你們還要拿我來開玩笑,未免心太狠了!」說著就唏噓地哭將起來。那時結賽也在會中,看見琵達哭,就勸她道:「不要哭!不要哭!作這首歌詞的人,倒很像是你的哥哥。前幾年我也曾看見他的。你何不到護馬白崖窟去看看,究竟是不是他呢?我也同你一起去好了!」
「琵達覺得很有理,就把喇嘛施捨的一瓶酒和一些糌巴米飯,帶著到護馬白崖窟來了。
「琵達走到護白馬崖窟,到了洞門口,向裏面張望,看見我坐著,眼睛下凹,陷成兩個大洞;身上的骨頭,一根根向外凸出來,像山峰一樣。渾身一點肉也沒有,皮膚和骨頭象要脫離似的,周身的毛孔都現著綠茸茸的顏色;頭髮又長又鬆,亂蓬蓬的一堆披著,手腳都乾癟,顯得要破裂似的。琵達一瞧,起初以為是鬼,害怕得要逃走,忽然想起了「你的哥哥快餓死了」那句話,就懷疑的問道:「你是人還是鬼呀?」
「「我是密勒聞喜啊!」」
「她一聽知道是我的聲音,跑進洞,抓住我就喊:「哥哥啊!哥哥啊!」馬上就昏倒在地上。
「我一見是琵達妹妹,悲喜交集。想盡了辦法才將她喚醒。她用手蒙著臉,哭著說:「母親想你想死了。村上沒有人肯幫助我,受不住苦,我只得四處去流浪乞食。心裏總惦念著:哥哥是死了呢?還是活著?要是還活著的話,日子該過得很快活吧!誰料你又變成了這個樣子。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我們兄妹更悲慘的人嗎?」說著就大叫父親母親的名字,捶胸頓足,嚎啕大哭起來。
「我竭力的勸慰她,但是毫無效果,便很悲哀地對著琵達妹妹唱了一首勸慰歌。
「琵達就說:「果真如此的話,倒真是希有難得,但實際上恐怕靠不住吧!若真是這樣的話,為甚麼其他學佛的人不像你這樣呢?即使不完全像你這樣,也總應該有一部份相像呀!你這種修行的人,我從來連聽都沒有聽人說起過。」一面說著,一面就把帶來的酒和食物給我吃。我吃完了食物,立刻覺得智慧明朗。當天晚上,道行就有了極大的增長。
「第二天早上琵達走了以後,我的身心同時感受到從來未有的安樂和疾錐的刺痛,心境中出現了善與不善的各種變化和徵兆。雖然努力修觀,也無濟於事。過了幾天,結賽帶了許多陳年的酥油和老肉,又有一壇好酒,和琵達一起來看我。恰巧碰見我出去打水去了。打水回來,因為身上幾乎一點衣服都沒有了,綠茸茸的光身子一個,所以她們都不好意思看我,把頭掉了過去,站在一旁哭泣起來。
「我進洞裏坐下,她倆就把糌巴、酥油和酒、肉拿給我吃。
「琵達對我說:「哥哥啊!無論從哪方面看起來,你都不像個人!出去化一點人吃的食物來修行不好嗎?我也去想法子替你弄一件衣服來穿」
「結賽也說:「無論怎樣,化點糧食總是應該的,我也要想方法替你弄一件衣裳來。」
「我說:「我甚麼時候死都不知道,去化緣只有浪費時間,有甚麼意思呢?就是凍死餓死,也是為了法而死的,我將毫無後悔。放棄修行,為衣食而奔走,努力聚集財寶,吃好的,穿好的,與親戚朋友們大吃大喝,亂唱瞎聊,嬉笑度日,過這種生活是虛度寶貴的人生,我是絕對反對的。所以你們也不必替我找衣服;我也更不會去化緣。大家各行其是好了!」
「琵達說:「你簡直是自己找苦吃,我不知道你怎樣才能滿意,看樣子你也再沒有別的方法磨折自己、使自己更加痛苦了吧!」
「我說:「我這算甚麼,三惡道才是真正的痛苦呢!但是眾生易作惡,自己去找這種痛苦受的人正多得不勝枚舉。我對於我的現狀,已經很滿意了。就唱一隻滿意歌給她們倆人聽:
「結賽聽了我的歌,大為感歎,說道;「你從前所說的,與現在所行的,完全一致,實在令人佩服!」
「琵達說;「不管哥哥怎樣說,你一點衣服和食物都沒有,我心實不忍。無論如何我去想法子先弄一件衣服給你。你說為了修行不去找衣食,死也無恨,但是在你沒有死以前,我還得要替你想法子弄衣食來。」
「說完她倆就一起走了。
「我因為吃了好的食物以後,身上苦樂刺痛和意念的煩擾等越來越大,後來簡直無法修下去了。於是我就把上師的信符拆開來看。上面寫著有除障增益轉過患為功德的種種口訣,特別叮囑我,現在應該吃好的食物。由於我過去不斷努力修行的力量,使身體的要素(指地、水、火、風四大,即是所謂物質之要素)都集於脈內。這些,都因為食物太壞的緣故,所以沒有力量可以化解。
「我就將琵達帶來的一點點酒和結賽帶來的食物吃了,照著信符上的指示,依心要,氣要和觀要,努力修行。打開了身上小脈的脈結,中脈臍間的脈結也打開了,生出前所未有的樂,明、無念的覺受。其境界非語言所能形容。這種不共的覺受證解功德,堅固,廣大,轉過失而成為功德。我通達了妄念即是法身,了知輪迴涅槃一切法皆是緣起;自心一切種識本離一切方所,行為錯誤則招致輪迴,善行解脫則獲得涅槃。而此生死涅槃二者之體性皆為不二空性(就是維摩詰經裏所說的不二法門)光明。生出此種不共功德的因地,即是苦修淨行的累積;生出此不共功德的緣助,乃食物及甚深口訣,以因緣和合而得成功。因此對真言方便道,會物慾而菩提的殊勝善巧,起了決定信心。深知琵達結賽供食的恩德亦不可思議。為報她們之恩,特為發願,回向菩提。回向已畢。
「我繼續努力修行,慢慢地覺得在白晝中身體可以任意變化,騰入空中及示現種種神通。夜晚夢中,可以遊行世界之頂,可以粉碎山川。能化成百千化身,往諸佛剎土聽聞法要,為無量眾生說法。身能出入水火,得不可思議的種種神變。我心裏生大歡喜,一面受用,一面繼續修持。不久,我真正地能飛行自在了。我就飛到惹門去自山頂去修觀,生出前所未有的拙火暖樂。
「在飛返護馬白崖窟途中,經過一個絨俄小村的時候,有父子二人正在耕田,他們原是伯父的一黨。那父親正拿著鋤頭在掘地,兒子正在趕牛耕田。兒子一抬頭看見我在天空中飛行,馬上叫道:「父親看啊!你看天上有一個人在飛啊!」他忘記了耕田的工作,兩眼不住的望著我在空中飛行的姿態。他的父親說道;「唉!有甚麼好看的,嘉俄澤的仰察葛錦白莊嚴母生了一個惡鬼的兒子,餓也餓不死,人稱做「惡魔密勒」的,大概就是他吧!莫要讓他的影子遮著你,好好的耕田吧!」那個老頭子怕碰著我的影子,就東躲西躲的閃在一邊。那個兒子說:「看著活人飛行,實在有趣啊!我要是能飛的話,就是跌斷了腿也是願意的。」於是他田也不耕了,雙眼瞪著空中的我。
「那時,我認為我已經有力量可以做利益眾生的事業了,我應該去弘法度生才對。但是本尊示現對我說:「應該依照上師的囑咐終生修行才對,世上再沒有比修行更能利生弘法的事了。」我心中就想:終生修行的事績,可以為以後的行者做榜樣,對未來的眾生和教法將有廣大的利益。所以就決定仍舊終身在山中修行。
「又想:「我住在此處已經多年,知道我的人已漸漸多了。今天這個小孩子又看見我飛行,以後恐怕來的人會越發多起來。如果繼續住下去,可能墮入世間八法,由於天魔和名聞恭敬的利誘,究竟悉地(註﹕成就的意思。)可能中斷。還是到上師授記的勝地「去巴」去修行吧。」我就背起煮蕁麻的土鍋,離開了護馬白崖窟。
「因為長期苦修的緣故,我的體力不繼,襤褸的衣服滿地上拖著,一不小心,失腳滑跌在路旁。繩子一斷,土鍋也打破了。鍋子裏還有一堆鮮綠的麻草,伴著鍋散落在地上。我看見這個景象,想起了「無常」的道理,生出了更深的出離精進的心。山坡背後恰巧有一個獵人在吃東西,走過來又看見我手裏拿著的破鍋片,便問:「那個土鍋已經打破了,你還拿著它做甚麼呀?你的身體這樣瘦,又是綠顏色的,是甚麼道理呀?
「我簡單的告訴他我修行的經過。他聽了說;「這真是希有難得啊!請你到山坡上面和我們一起吃飯好不好?」我就隨他一起上了山坡。那裏還有好幾個獵人坐著,其中一位對我說道;「餵!朋友,我看你的眼睛長得很不錯,如果以你這樣的苦修來作世間上的事,一定可以騎乘如獅子般的駿馬,家裏會有最好的牲口和奴婢,享受榮華富貴,誰也不敢欺侮你。你可以過很舒服的日子。不然最低限度,你做做生意,也可以養活自己,日子過得舒舒服服的。就是再倒霉,替別人當佣人的話,也可以吃得飽穿得暖,總比你現在這個樣子要好得多。以前你也許不知道怎樣做,今後你照我的話去做,一定不會錯的。」
「另外一個老頭子就說:「算了!算了!你不要亂說了,這位倒像是一個真修行人,哪裏會聽我們世俗人的話喲,快莫要多嘴吧!唉!先生!你的聲音真美,請你再唱個歌給我們聽聽吧」
「我說:「你們看我,覺得我悲慘已極。但是在這個世界上,比我更幸福,生活得更快樂的人,恐怕再也找不出了。」
「我離開了獵人們,向曲巴行來;走過了巴庫,到達亭日,便在路旁躺下來休息片刻。有幾個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準備去參加法會,經過這裏看見了我這枯瘦如柴的身體,一個姑娘說道:「你們快看啊!這人真可憐啊!我們要發願,來世不要得到這樣的一個人身啊」
「另一個姑娘說道:真是可憐啊!這個樣子誰看見了都會傷心的。」
「她們卻未料到我心裏也在想著,這些無知的眾生真是可憐啊!不由得地對她們起了極大的悲憫心,就站起來對她們說道:「餵!請你們不要這樣說,也用不著這樣難過。老實說,你們就是發願,想要得著我這樣一個人身,還不容易呢!你們悲憫我嗎?可憐我嗎?告訴你們,邪見才是真可憫,愚癡才是真可憐啊!」
「一個女郎聽了就對身旁另一個女郎說道:「他就是密勒日巴啊!我們只看見別人,不看見自己,說了這些不合理的話,讓我們向他懺悔發願吧!」
「她們二人就來到我面前向我頂禮求懺悔,還供養了我七個小蚌殼,其餘的女郎們也一起向我頂禮,又請我說法。
「我來到布林,打聽了關於曲巴和寄普兩地的詳細情形,便決定到寄普的太陽窟中去修行,在太陽窟中住了幾個月,覺證都有很迅速的進步。布林的居民,常常拿食物來供養我,零零星星的時常有許多人來看我,漸漸地我覺得對修定有一點妨礙,就想到師傅指示的無人深山中去修行。
「這時琵達已經弄到了些羊毛,織成了一卷毛呢,她帶著毛呢跑到護馬白崖窟去找我,可是我已經離開了,她就四處打聽我的下落。有人告訴她說:「在上方貢通有一個瑜珈行者長得像個麻草蟲一樣,從巴庫過了那托向南方走了。」她一聽知道是我,就跟蹤到南方來找。走到布林,恰巧遇見大譯師巴日正在大開法會。巴日譯師的法座上,鋪放著的墊子有幾層高,堂皇的勝幢大傘,高高的懸在頭頂上,五色綢緞的飄帶,向四方飄盪。小喇嘛徒弟們吹著法螺,喝酒飲茶,忙做一團;到會的人們非常擁擠,真是一場熱鬧的盛會。琵達看見這種盛況,心中想到:「別人學佛,有這樣的場面和享受,我的哥哥學的那個佛真特別!除了自找苦吃以外,毫無好處,還要受人們的恥笑,親戚們也跟著丟臉。這一次遇見哥哥,一定要與他好好的商量一下,想法子來給這位巴日大喇嘛做徒弟才是辦法。」
「琵達向會上的人打聽我的下落,有人告訴她說我在寄普,於是琵達經過布林來至寄普,找到了我,一見面就對我說:「哥哥啊!你所修的這個法是一個教人口無吃身無穿的法,實在可恥,使得我實在無顏見人。別的不說,你的下身都沒有一點東西遮住,多難看啊!現在請你拿這毛布做一個圍裙吧!」
「你看看別的學佛的人!看看巴日大譯師那位老人家,下面坐的是幾層厚的墊子;上面張的是大寶傘蓋;身上穿的是綾羅綢緞,又喝茶,又飲酒,他的學徒和弟子口吹法螺。集會的大眾圍繞著他,獻上的供養不計其數。這樣才對大眾親戚朋友都有利益,大家自能心滿意足。所以我看他是修法人當中最好的修法者,你看看有沒有辦法在他手下做個學徒,就是做一個最小的喇嘛,也可以過得舒舒服服的。否則,哥哥啊!你這個法和我這個命啊!我們兄妹二人怕活不長喲!」說著就放聲大哭起來。
「我對琵達說道:「你不要這樣說,你們以我赤身裸體為可羞,我以為這是人人本有的身體,露出來沒有甚麼可恥,父母生下我來時就是這樣,那又有甚麼可恥?那些明知罪業不可造作的人卻偏偏不顧羞恥地去造作罪業,令父母憂心;偷盜上師三寶的財產;又為了要滿足自己的私慾,想盡方法欺騙眾生,害自己,害別人。這種人,是為神人所不齒的。這種人的行為,才叫可恥,他們不僅是今生可恥,將來也可恥,再者,如果你說父母所生的身體是可恥的話,那麼父母初生你的時候,你的胸部並沒有兩個大乳房,為甚麼你對於這個乳房現在也感到羞恥呢?
「「你以為我沒有吃的,沒有穿的,那樣勤苦修行,是因為我找不到吃的,找不到穿的緣故,那就錯了。我所以那樣苦修的緣故,一來是因為我害怕三惡道的痛苦;二來是因為我看輪迴就像投活人入火坑一樣的可怕。俗世的散亂紛雜,世人的爭名奪利,一切世間八法,對於我就像病人嘔吐出來的臭食一樣可憎厭而令我噁心,我一見這些,就像看見被殺死的親生父母的血肉一樣,心中說不出的難過,三來是因為馬爾巴上師對我的訓示是:捨棄世間八法和散亂,不顧衣食與別人的議論,要住在無人的深山中,棄絕一切今生的希望和念頭,專心精進修行,所以我之想要勤苦修行,也是為了遵守上師教訓的緣故。
「我遵守上師的訓示而修行,不但對己有益,而且對一切眾生都有究竟的利益。人生在世,隨時可死,與其為世間八法纏擾煩惱,不如尋求究竟的解脫。至於你說叫我去做巴日喇嘛的學徒,這話實在可笑!如果我要想在世間出頭,至少也不會比巴日喇嘛差。我因為要即生成佛,所以才修苦行。琶達妹妹!你也應該捨棄世間八法,好好的學佛,跟隨你的哥哥到雪山中去修行,將來對自他一切的利益,會同太陽的光輝一樣燦然照遍大地的。」
「琵達聽完了便說道:「你聽說的世間八法就是人間的幸福啊!我們兄妹用不著捨棄它們吧!你明知道自己不能夠做到巴日大喇嘛一樣,為了遮羞,故意說了許多像是真有道理的話,你叫我嘴裏沒有吃的,身上沒有穿的,跑到那其貢雪峰去受凍捱餓,我不幹!從今以後,我到那裏去自己也不曉得。哥啊!請你不要像被狗趕慌了到處亂跑的野鹿一樣,住定在這裏好不好?你也可以修行,我也容易找你,這裏的人好像對你都還相信似的,所以頂好常住在這裏。否則請你小住幾天,先把這一卷毛布作個圍腰,把下身遮住。我去一下,幾天就會再來。」
「於是我答應了琵達在此再住幾天,她就到布林村去討飯去了。
「琵達走了以後,我就把毛布分成了幾塊,用一大塊作了一個把整個頭部都裝得下的大帽子,又用一塊作了一雙鞋,又用一塊做了二十個小套子,把十個腳指和十個手指都套起來,又做了一個套子,把我的下身私處也套起來。
「過了幾天,琵達回來了,問我衣服縫好了沒有?我說縫好了,就把那些套子拿給她看。
「她一看就大叫道:「哥哥喲!你簡直不是個人哪!一點羞恥都不知道,把我辛辛苦苦討飯換來的毛布弄成碎片,完全都糟蹋了!你有時好像一點空閒都沒有,忙著修行,有時你卻有許多閒工夫來做這樣開玩笑的事!唉!你真不像個人哪!」
「我說:「我是一個正人,作有意義事業的人,我最知道羞恥,所以一切的戒律和誓語我都守持得很好。因為你這個妹妹,覺得我的私處露出來不好看,感到羞恥,我又不能把它割掉,所以雖然耽誤我修行,但是為了滿足你的要求,我便耐心地做了這些套子,我又想如果下身突出來的部份可恥,那麼,手、足、頭、手指、一切突出的部份都應該覺得可恥。所以我統統作上了一個套子。我並沒有糟蹋毛布,我用它來做了遮恥的套子。說起來,好像你比我更知道羞恥似的,如果我私處可恥,那麼你的私處可不可恥呢?集聚可恥的財寶還不如沒有的好!」她聽著我的話,一聲也不響,氣得臉色發青,青裏又帶黑似的。
我接著說:「世間上的人,以不可恥為可恥,以可恥為不可恥。做欺騙害人,造罪作孽的事,反倒不以為恥!」
「琵達的面色還是青中帶黑似的,把討來的食糧和酥油交給我說:「不管怎樣,你總是不肯照我所說的話去做的。但是我總捨不得哥哥,請你食用這些東西。我再下山去找糧食去。」說完就要走,我心裏想:難道琵達的心真是不能夠以法來化度的嗎?我就對琵達說:「你不要先走開,等到這些東西吃完了再走。在留此時間中,縱使你不修法,你也就可免得下山去造罪,且在這裏住幾天吧。」
「琵達也就留下來,這期間,我儘量的為她說因果善惡的道理。她對於佛法漸漸地有了正確的認識,性情也稍稍改變了一些。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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